专访日本秦始皇研究第一人——学习院大学教授鹤间和幸
时间:1443395184000 来源:东方新报

日本秦始皇研究第一人——鹤间和幸

 

    在距今2200年以前,在中国片广沃的土地上生了一位奇般的帝王,他束了春秋以来五百余年的争割据,一六国,兼并天下,建立了中国史上第一个制主中央集的封建国家,他就是秦始皇政。他不仅为后人留下了迷一般的地下皇陵,还为后人留些了许许多多解不开的千古之谜。这些谜题不仅牵动了中国学者的神经,也将一位日本学者领巾了中国秦汉史的殿堂。

鹤间和幸,1950年出生于京都,任日本学院大学文学部教授。期致力于中国秦史研究,注重将文献与实地考察合,以一个日本学者的视角,将始皇帝作为一个普通人展现在了现代人眼前。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挂有一块特殊的金色牌子,写着“办公室秦始皇”六个大字。 他的著作丰,屡屡被翻译成中文,由他笔的讲谈社出版中国史系列丛书《始皇帝的遗产(帝国)()》一册在中国受到广泛推崇。他本人也在中日学界享有盛誉。可日本秦始皇研究第一人。而作为一个外国人,他是如何赢得这样的声誉的呢?他又是怎么看待历史的呢?    

记者有幸拜访他的“秦始皇天下”,在他的研究室附近,可以看到5幅充满沧桑的中国风景,让人不禁想到一句歌词“浮生悠悠,随胭脂褪色,青丝老去 却一唱山河…..”

 

不了解中国史,也就无法了解日本

 

今年65岁的鹤间教授,如果不细算真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温文尔雅的气质,深沉稳重的声调,用流利的中文谈起了自己当初选择学习中国史的经历。

那是在1970年,他考入了时的东京教育大学(筑波大学)主攻东洋史。当时,从研究人员方面看来,选择东洋史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了研究中国史,而他选择中国史最大的动机是因为不了解中国史,也就无法了解日本”。当时正是日本因爆发学生运动,大学受到冲击的一年,大学里学生稀少,外加当时对东洋史感兴趣的年轻人也很少,东洋史每学年只有1516名学生。而当时的中国也还处于文化大革命的动荡之中。对于中国的了解,也只限于文化大革命。

大一开始他学起了中文,并开始阅读中国史文献。当时学习中文主要是通过收听北京广播,他说:“在当时只有这个途径才能听到正宗的中国话”。而在面临选择古代史和现代史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说,二战以后的日本学会上,有种说法叫做“中国古代帝国”,所指的就是中国秦汉时代。他希望可以从一个大框架去了解中国古代帝国的构造,便将研究方向定在了秦汉时期,比如为什么会在2200年前那么久远的时间轴上诞生秦帝国,都是他感兴趣的话题。

 

 

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真正理解中国史?

 

1978年鹤间第一次来到了中国,跟随旅行团从香港来到了广州和桂林,他,那个年代没有留学,他也一直没有机会去中国做研究。

直到1985年他35,在茨城大学任教员,有了一个作为访问学者去中国交流一年的机会是社科院和日本组织的交流活这个机会让第一次接触到了研究秦汉史的中国学者,也让他可以通过和学者们的交流,了解了中国学者对历史的看法。他说;“虽然此前也读过中国学者的论文,但和同年龄层的中国年轻学者用中文交流还是头一遭。”但在逐渐深入的交流以后,中国学者会坦言“你一个外国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理解我史呢。”

    但是他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日本当时的研究是非常详细的,而中国的研究比较粗略,更注重理论,所以,反来言之正因为是外国人,才能作出优秀的研究。他说;“日本学者会细致整理庞大的资料,我当时在做汉代豪族的研究,收集了整整两大箱子的资料,制作了关于豪族的分布表以及历史地图集,会详细标注哪些地区有什么样的豪族存在。这个研究当时发表在日本史学杂志上,不知何时也被翻译成了中文,所以当时去中国的时候,中国学者也知道是他来了。”他说,同一类研究的学者之间关系十分紧密。即使政治关系紧张,也不影响学者之间的交流。

同年,他访问了西安,在那里结识了中国考古学者,花了3个月时间一同考察了汉代皇陵。当时他的研究重心还是汉代,但当他看到秦始皇陵兵马俑、还有早于始皇陵300年前的秦宫大墓的时候,他对秦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正是这一行,让他想要更加了解,秦始皇是何许人也。他为何对秦始皇着迷在发掘现场,他细细地将所学习的文献知识和当地史迹进行对比,将《史记》和史迹相结合,加深了他对秦汉历史的认识。

 

  而在日后,也正是对资料的仔细研究,让他发现很多细节上的错误。

  鹤间说;“在秦始皇的时代,广袤的中国大地上有7个国家,秦始皇的国家位于最西边。在其他国家看来是秦始皇的国家是夷国,可正是这个夷国却以战争的形式一统六国。“统一”虽然听起来很好听,但是实际上是“征服”。秦始皇是亲自率兵远征。这样的形象在很多历史资料都把秦始皇描绘成了“暴君”,外加后汉时期的记录,说秦始皇曾大规模焚书坑儒,烧书活埋儒者”的场面也记录在明代《帝鉴图说》中。但是在没有椅子的时代,图中秦始皇坐在椅子上的形象,在没有纸张的时代,焚烧的书物的场面,又谈何而来?在日本对于秦始皇的印象有两种,一个是认为秦始皇智勇双全,一个是认为他是一个专制的暴君,但鹤间认为,人们只是通过这些不怎么准确的描述评论秦始皇并不是真正的“秦始皇”。在他看来秦始皇虽然有“暴君”的一面,但他只是一个在世间活了短短50年的普通人而已,鹤间今年10月在日本出版新书《人间秦始皇》中,也将把秦始皇放在一个普通人的位置来讨论,他说;“始皇帝并不是上帝,应该从人物的角度来看他。”

他说,研究秦始皇,他是从文献史学起步,在司马迁的《史记》中,虽然有关于秦代的描述,但很多情节只是简略介绍。比如,秦始皇在统一天下以后,5次巡游全国。虽然史记中描述了位置集中在山东省,但并没有进行详细说明,所以他决心一定要去当地看看。

当时陪同他访问的是复旦大学的周建鹤教授,两人花了一个月时间考察了山东省,在当地发现了史记中司马迁没有记录的遗迹,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乐趣。

  

 

史学家的感动,见证始皇帝看过的风景

 

   而今年3月,他又一次来到了山东。作为NHK的节目监制,陪同节目组一起拍摄了秦始皇巡游时遗留下的两处史迹,并拍下了始皇帝祭拜太阳神时所看到的景象。

    一处是关于秦始皇祭奠齐地八神主的遗迹。齐国八神主是指天主、地主、阴主、阳主、月主、日主、四时主、兵主。除去兵主以外,都象征的是自然的循环,而古时的人认为,自然循环受到破坏的时候,就会发生战争,所以兵主也成了祭拜对象。鹤间说:“祭拜八神主是齐国遗留的文化,而秦始皇在统一天下以后,继承了齐国祭拜八神主的文化,亲自前往祭祀。”

    NHK此次拍摄的就是秦始皇祭拜太阳神的地方,位于山东最东边的成山。在那里也曾发现过秦始皇祭祀太阳神的玉璧,鹤间说,史记中只记载了始皇祭拜太阳神的位置,但是在当地,不仅有始皇帝祭拜的遗迹,还能亲眼见证始皇帝所看到的风景。“清晨的太阳从海平面升起,可以看到一条太阳光所映射的红色道路,随着太阳升起,这条路也从水平线上升。那景象十分令人动容。”

    而另一处,是一座名叫秦山岛的小岛,潮水褪去后,“神路”显现,始皇帝就是在这里和芝罘岛第一次见到大海。鹤间说,这对始皇帝来说是一个重要的经验,因为他是内陆人,从来没有见过海。”大海是无限的世界,也正是因为看见了大海,才会有之后徐福协同三千童男童女跨海寻找长生不老药的传说。他认为,对于史学家来说,只有亲身前往,才能真正了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到了当地,才能获许更多的信息,这对于研究历史是十分重要的。

    而对于秦始皇派徐福求仙寻找长生不老药的传说,有看法认为,徐福所去之处正是日本。鹤间并不认同。他说,这只是传说,《史记》中记载了两个版本。一个是徐福去后再也没回来。另一个是徐福去后又返回了。但是《史记》中并没有去写明去处。徐福去日本这个说法,也是到十世纪以后才有的,当时也是日本曾派遣遣唐使去中国学习的时期,虽然在日本有340处关于徐福的传说,很可能是通过使节传回来的。不过,就算不是徐福,也有古人曾来到日本。

  鹤间最新的研究中鹤间率领的研究小组分析从宇宙拍发现,以北极星中心运的古代中国的星宿世界,正好对应着咸阳都城以及秦始皇陵。虽然世人都知道秦始皇陵位于西安郊外,但却不知道这座古代国家却和宇宙联系在一起。

  飞马座的位置对应咸阳宫,仙后座对应渭水橋,小熊座北极星对应极庙,北斗七星对应阿房宫,这样的话,自己的国家正是中华的中心。鹤间说;“2200年前的古代中国人,经常仰望星空,古代照明很少,即使在城市也能看到漫天闪烁的星辰。这个时期,在中国是一年的开始,阴历10月(阳历11月),冬日星空中,银河(古时称为“天汉”)流淌,北极星闪烁,人们以东西南北方位分出7个星座,创造了“28宿”,而北极星被视作一切力量的源泉,也是天的中心,被称作“天帝”,秦始皇改称“皇帝”,并不是自己随便起的封号,而是将宇宙中的星座对号入座,为了让自己的国家位于中华中心,他将自己的位置对应着北极星,北极星是“天帝”,那么他就是“皇帝”。

现在鹤间的最大的任务就是研究在中国新发掘的书简,大量的书简填充了他上课以外的时间。太多未知的历史等着他去挖掘。鹤间说;“秦始皇陵就在那里,但现在的科学技术不足以将其打开,硬挖掘的话会将其破坏。”对于研究秦始皇的学者们来说,许许多多的推测或许准确,但是如何印证却是难题,秦始皇陵真正的模样,或许就是至今未解的最大难题。

 

史学家的使命,正视历史

 

鹤间说,学者做研究,第一是因为研究内容有趣,第二则是希望自己的研究成果能让更多人知道。不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从历史中都能学到很多东西。

对于中日之间争锋不断的“历史认识问题”,他也曾参与了安倍第一任内阁时成立的日中历史研究小组,该小组是由10名中方研究人员和10名日方研究人员共同组成的。鹤间作为研究古代史的5名研究员之一,参与汇总了两部《日中历史共同研究报告书》。该书也在中国出版。

书中记述了70年代以前的中日历史的认识问题,也牵涉到了日本战败70周年首相谈话的内容。鹤间说;“作为史学家,我们都认为日本必须正视历史。如果安倍曾认真读过自己所成立的历史研究小组的报告书的话,应该能在70周年谈话中,给出一个中国民众都可以认同的回答。不过,70周年谈话中,安倍是否会提,尚未可知。但对研究古代历史的人来说,希望能为现代人提供一些有用的历史资料。”

 

分享到:
网友评论

0 条评论

所有评论
显示更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