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修宪”与中国的应对
——评第48次众议院选举
张剑波（政治学博士）
10月22日，日本众议院举行了第48次选举，自民党以17.8%的有权者支持获得众议院61%的议席，加上联合执政的公明党，执政党的议席超过众议院总议席的三分之二，加上主张修改宪法的希望之党、维新会等，安倍晋三获得了远远超过发起修改日本国宪法所需的三分之二的议席。
本次选举再次反映了选举制度的缺陷和日本的选举制度的问题，“和平宪法”终于面临被修改的命运，日本在重大的历史转折关头面临再次选择错误道路的危险。
张剑波博士近影。
西方国家“制度疲劳”
选举是当代最普遍的政治制度，本来目的是由选民选出自己的代表，代理自己来治理国家或处理其他公共事物。但是，资本主义体制下的选举制度本来就受制于资本，因而大打折扣。这个制度设计本身也存在巨大缺陷，导致西方国家普遍出现“制度疲劳”。第一，政治家为了获取选民的选票，首先磨练的不是治理国家所需要的知识和才能，而是磨练卖嘴巴皮，磨练如何向选民献媚，因此，鲜有有能力、内行的政治家；第二，政治家为了当选上，往往不得不向选民大肆许愿，但很多承诺是无法兑现的。候选人当选后，履行不了承诺，招致选民失望、愤怒，不相信政治家，不相信政治；第三，选举几个月或三、四年一次，且多为选区制，所以要求的是短期的、地方性的成效，政治家很难追求全局性、长期性、宏观性、战略性的政策；第四，为了转移视线，转嫁危机，或制造危机以获取民众的支持，政治家们常常制造外部敌人，借此煽起国内的民粹主义，提高自己的支持率。
日本选举制度的问题
这些问题或多或少在日本得到反映。例如，西方国家普遍存在的“制度疲劳”在日本同样存在。“政治不信”在日本早已是常识，选民不相信自己选出的政治家，对政治失望，越来越不关心政治，导致投票率持续降低。日本众议院选举的投票率最高时超过90%，但几十年持续下降，到1990年已下降到73.3%，这次更下降到了53.68%。
日本众议院选举采用小选区与比率代表并用的制度，这个制度设计更是具有严重缺陷。因为，一个小选区的获胜者并不需要获得一半以上选民的选票，只获得相对多数就行。例如，假设一个小选区有10名候选人，1人获得10.1%，8人获得10%，1人获得9.9%的选票，那么，相对多数者仅凭10.1%的选票就可以当选了。
本次众议院选举，自民党获得的选票占有效投票数的33.28%，只有17.8%的有权者投票支持自民党。显然，自民党并不代表大多数国民，严重缺乏执政的合法性基础。但自民党却获得了61%的议席，能冠冕堂皇地执政。不仅如此，还具备了修改宪法的条件和力量了。从这个意义上讲，日本的选举制度有根本缺陷，民主主义基本缺失。
日本宪法与“第九条”
问题是，这样一个政党获得了启动修改日本国宪法的权力。
现在的日本国宪法是1947年制定的，核心之一是“第九条”，规定日本国放弃战争，不保持战争力量，不承认国家的交战权。因此，这个宪法又称“和平宪法”。尽管这在很大程度上是联合国占领军“强加”给日本的，但是，深受军国主义之苦的日本国民普遍支持这个宪法，支持宪法第九条。
战后，尽管日本还有一部分人对历史认识问题态度暧昧，一些政客还时不时做出让近邻国家与民众不安不满的言行，但中国、韩国等在近代深受日本侵略之苦的亚洲国家，能够与日本和睦相处，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日本有和平宪法。就是说，和平宪法是日本在战后与亚洲国家和睦共处的政治基础和国内法保障。
然而，修改日本国宪法是日本自民党的立党之本。自民党在美国的全力支持和巨额资金援助下，于1955年建党。建党伊始，自民党就把修改日本国宪法写进了党章。可见，修改宪法是自民党的一贯主张和追求。
但是，修改宪法需要通过国民投票和一半以上国民的同意，而日本民众一直反对修改宪法，自民党因此一直没有能够实现修改宪法的目的。
“修宪”的危险性质
冷战结束后，日本和平势力式微，民族主义膨胀，保守右翼势力不断蚕食和平宪法，并采取了事实上的修宪和程序上的修宪两手。
事实上的修宪，主要是在不改动现行宪法的前提下制定其他法规，为自卫队松绑。2016年3月，日本正式实施安保系列法案，自卫队实质上已经可以在全球的任何地方作战，宪法第九条名存实亡，“和平宪法”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徒有虚名了。
至此，日本国宪法在事实上已经被修改，是否在程序上修宪，即是否直接修改宪法条文已经没有太大的实质性意义了。
但是，程序上修宪的象征性意义、本质性意义仍然是巨大的。本次选举自民党获胜后，就立即启动了修宪程序。
如果安倍晋三仍然坚持修改宪法，对中国来讲，可能都是个非常棘手乃至危险的问题。
如上所述，修改宪法需要二分之一以上国民的同意。但直到今天，日本国民赞成修改宪法的仍然不到一半，赞成修改宪法第九条的更少。迄今为止，日本为了通过安保法案，为了向海外派遣自卫队，为了制造修改宪法的气氛，大肆渲染朝鲜的威胁。但是，朝鲜毕竟是个小国，“朝鲜威胁”并不足以忽悠大部分日本国民支持修宪。
如果安倍及自民党执意修改宪法，那么，他们有可能会铤而走险，制造与中国的对立甚至是局部性的军事冲突，借此煽动“中国威胁”，挑起日本国民的不安，在混乱中混水摸鱼，瞒天过海，达到修改宪法的目的。
中国将如何应对
因此，日本的政局变动和修宪问题对中国来讲并非事不关己，而是有直接的和重大的影响，对此应该有心理准备和制定相应的预案。
在反对日本修宪问题上，中国与韩国、美国部分具有共同利益。韩国对日本的军事动向极为敏感，强烈反对日本重新武装；美国至少在目前阶段还是想把日本牢牢控制在掌中，因此不会愿意对自卫队完全松绑。所以，中国应与两国紧密合作，抑制安倍政权一意孤行，越走越远。
日本在事实上已经修宪，在程序上修宪的可能性也不小，对此，中国须有清醒的认识和必要的准备。但另一方面，中国也大可从容应对。和百多年前相比，中日的力量对比，特别是国运与势头早已逆转，面对一个在自大中老去的日本，充满青春活力的中国最大限度地发展自身，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最佳良方。
张剑波先生在授课讲演。
张剑波
出身于中国湖南省，1987年来日，早稻田大学政治学博士，早稻田大学、东京女子大学非常勤讲师。2006年创建中日志愿者协会，任中日志愿者协会代表，11年间接受4万多次在日华人的咨询与求助。
主要著作：《东瀛求索・2006》（主编）、《中美和解与中越关系》(日语）、《为了更好的共生》（编著）（日语）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