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GDP跌出前三,可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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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司平)去年上半年以来,日本一直有名义GDP跌出全球前三的预测,这个预测随着昨日15日内阁府公布的数据得到落实。数据显示:2023年,日本名义GDP为4.2万亿美元,不及德国的4.4万亿美元,跌至全球第四。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多方权威预测,不久之后的2026年,日本GDP还要被印度超越,成为全球第五。


都是汇率的锅?

对此,日本经济界首先出现一种息事宁人的声音,试图将问题归结为低利率。根据朝日电视台今晨的报导,日本商工会议所会头小林健表示GDP滑落“不足为虑”,按照此前日元对美元汇率的130:1算,就不是这个结果。

此话不假,但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从当下的经济战略看,日本央行与政府并不打算(或不能)调整日元汇率,同时,低汇率其实极大贡献了日本名义GDP在去年5.7%的傲人增长率。

例如,对日本政府与大资方而言,日元汇率的走低带来了楼市和股市肉眼可见的疯涨。2023年度,东京都23区的新楼同比上一年暴涨39.4%;2024开年来,日股不断刷新高点,在2月13日突破38000点。此外,对2023日本GDP增长率贡献最大的部分是出口额2.8%的显著增长,但这个条目包含外国游客入境消费带来的收入。2023年度,日本入境游消费总收益5.29万亿日元,创有统计以来新高,首次突破5万亿大关,这也是日本“便宜”带来的利好。

事实上,对日本社会整体而言,GDP排名全球三四五并不重要,重要的永远是经济活力如何,以及生活在其间的人们实际感受如何。在这些问题上,日本GDP排名后退确实伴随一些负面信号,但也不完全是负面的。


真正的问题在哪

就经济活力与工薪阶层的实际感受而言,最直接也最突出的负面信号,是个人消费支出的下降,且这个情况无法在短期内得到改善。

根据厚生劳动省统计,2023年度,日本消费者物价(核心CPI)同比上年度平均上涨3.2%;与此相对,实际工资下跌2.5%,达到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最低水平。相应地,家庭消费支出也下跌2.6%。个人消费支出占GDP总量的一半,这个领域的低迷成为影响日本GDP规模的重要因素。

去年反超日本的德国经济并非完全乐观,但在内循环方面,它为日本敲响了警钟。德国如今的平均工资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2.1倍,而日本惊人地维持在1.1倍。事实上,在反映实际生产消费水准的人均GDP方面,日本一直表现不佳,在G7国家中排名倒数第一,全球排在31位。

如果不是日本劳动者的创收能力显著低于其他国家,那么日本就该好好想想它在产业结构方面的问题:如楼市和股市的大涨是否提振了实体经济?其中有多少惠泽到支撑日本实体经济的中小微企业?大企业又有多少底气去投资IT等标志着未来的新兴产业?

另一方面,也需要注意到,GDP反映的是一个国家整体的经济规模,但不直接反映国民的生活质量。生活质量当然与物价水平和购买能力有关,但也与就业机会、社会保障、教育和医疗等服务有关。在后者这些方面,日本一直比较有优势。


视点:为什么非要增长

正如那句广为流传的调侃:日本不行了,但日本人过得还行。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日本失业率长期维持在2%的水准,雇佣稳定程度超过美国等大多西方国家。联合国调查显示,日本治安状况较好,重大恶性犯罪率很低,为10万人中0.23人,在主流国家和地区中仅次于新加坡。此外,日本也拥有经合组织成员国中最多的医院和病床,医疗基建充足,患者体验较好,平均寿命全球最长。

关于GDP增长问题,社会学家上野千鹤子曾经提出一个极具争议的著名口号:日本应该平等地变穷。在她看来,日本社会在主客观上都很难大量接受移民,那么在人口不断下滑的今天,就需要抛弃“GDP600万亿日元的幻想”,接受“和平衰退”的现实,在尽量减少牺牲者的前提下,让经济衰退软着陆。

上野千鹤子的判断有些悲观,但这个想法在最近有了一个更加乐观的解释方式。东京大学副教授、新锐经济学家斋藤幸平在《东亚经济》刊发的最新文章中指出:经济增长并不与生活富足挂钩。去年,斋藤幸平著作的中译本出版,在中国学界引发热烈讨论。在他看来,发射导弹轰炸别国也会增加GDP,冲动消费完全不必要的商品也会增加GDP,但这与社会个体的实际、终极的幸福感毫无关系。对于社会个体而言,好的生活就是住在一个稳定的居所,有充足但不浪费的物资,周围是一片可爱的绿地。这一切不只有赖于GDP的增殖,更依赖平等和合理的分配。

在这种观点看来,日本不应该惧怕GDP排名的滑落,而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进一步发挥自身优势,更加合理地分配经济资源,如削减广告、金融、市场等与社会个体幸福体验无关的工作,继续增加对教育、医疗和护理等GDP无法计算的财富的投资。果真如此,日本或许可以成为全球“去增长”实践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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