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司平）过去的两周中，小泉进次郎在日本风光无两，无论哪家全国报纸，哪天没有几版小泉的消息就仿佛少了什么。背后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让日本米价“腰斩”，且只花了短短两周的时间。日本民众狠狠夸他，利益链从上到下都在骂他。这背后孰是孰非暂且不表，话题度首先已拉满。
别人办不到的事，小泉办到了
小泉进次郎接任日本农林水产大臣的两周多，让人感觉既短又长。日本媒体每天都在披露大米的最新价格和开放零售的平台，变化之快，让以形式化闻名的日本社会很不适应。而在这之前，日本大米问题已经快一年停滞不前。
在经历了去年夏秋之交的“米荒”后，日本大米恢复供应，但价格连续20周大幅上涨，零售均价达到了去年同期的2倍以上，5公斤大米约合人民币214元。日本政府给出了一个直观的解决办法，就是向市场投放灾害时的储备米。理论上说，这批大米更加便宜，能够增强消费者信心，同时平息舆论。
然而，上一任农林水产大臣江藤拓办事不力，米价迟迟下不来；发言更是莫名其妙，在5月底直接被民众轰下台。他的职位由小泉纯一郎之子小泉进次郎接任。小泉延续了投放储备米的策略，但风格和手段完全不同。一方面，他加大了储备米的投放量；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他大幅降低了签约门槛，简化了流通过程。
此前，日本政府的储备米只能以相当高的价格流入相当有限的大机构，最终，根据《读卖新闻》，只有7.1%真正抵达市场。现在，它正在以当时一半的成本直接运往日本各类大中小超市，没有中间环节，且这些零售端被要求不能随便加价。
截至目前，小泉进次郎已向市场投放了61万吨储备米，达到日本政府储备总量的2/3。根据10日上午的最新消息，他还决定在近期继续投放20万吨，这样一来，储备米就快抄底了。但小泉表示：不要惊慌，没有了就从外国进口。
从结果上说，截至目前，日本普通大米（非储备米）的零售均价实现了连续2周下移。虽然数额只有每5公斤不到5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趋势变了，起码让人感到希望。另一方面，中间商交易价格下降了20%，达到今年的最低点，可谓变化显著。
作为消费者，如果愿意购买小泉投放的储备米，价格就直接来到了普通大米的一半，即5公斤100元左右。这个价格符合日本民众对米价的一般认知。这些米的收获期间在2020~2022年之间，口感不如新米好，但大多消费者可以接受。
重要的是，在外界看来，小泉是真心想解决问题，而不是像“某些官僚”那样，假装在干活。老百姓不傻，知道小泉有小泉的野心，提拔他的自民党有自民党的私心，但比起吃不上米，这些事情根本不重要。
切实压下米价之外，小泉进次郎还做对了一件事，就是帮着日本民众一起攻击垄断利益方。
6月6日，小泉对外披露部分米商在此前的米荒期间盈利达到500%，冲上社交平台热搜。他说：我注意到，和其他农产品相比，日本大米的流通过程是极为复杂且奇特的，很多人告诉我，这就是“暗箱操作”。
小泉暗示，日本大米流入市场环节过多，而中间商从中谋取了巨额利益，是米价打不下来的罪魁祸首。不仅如此，他们还时不时搞点饥饿营销，制造日本缺米的假象，拿国民的生命线开玩笑。这都是日本民众平时想说，但政府不听的话。
疯狂吸粉，但也招黑
日本网友将小泉的工作称为“神迹”。包括在日华人在内，不少民众开玩笑说“下一届日本首相就决定是你了”。昨日NHK最新民调显示，石破内阁支持率大涨6%，到达今年的最高位，不支持率有所下降。如果势头持续，可以想象，在马上来临的大选中，日本民众将继续“用胃投票”。
批评不是没有，而且十分激烈。小泉似乎得罪了这个链条上除消费者之外的所有人，超市骂他，中间商骂他，日本农协骂他，据农协说，农民也在骂他。经济路线上，市场主义者骂他干预价格，保护主义者骂他竟然想从外国进口大米，场面十分热闹。
这些谴责中，有些其实可以理解。7日，《朝日新闻》报导了如今零售端的一个典型乱象，那就是他们前几个月从米商那里高价购买的储备米还没到货，超低价的小泉储备米已经进入市场，他们感到自己是冤大头。
《东方新报》同样发现，由于市场上大量出现了100元左右的储备米，如今超市中那第一批售价180元左右的储备米已经无人问津。尽管这并非小泉的错误，而是此前的储备米发放不力、价格没诚意的责任。不过，替前任“善后”原本就是重要的工作环节，进行大刀阔斧改革时，不该不考虑这个问题。
与此相对，日本农协的谴责就比较幽默。5月底，福井县农协一名负责人主张，按照正常生产流程，日本大米的理论零售价格应为每5公斤3600日元（约合180元），此前的价格一直太过便宜。如今好不容易涨到正常位，小泉竟试图恶意打压，这是在剥削农民。
然而对消费者而言，无论日本大米的理论价格应当如何，在不公开中间环节的情况下，似乎完全没有说服力。同样的还有被小泉曝光“盈利500%”的中间商——根据《产经新闻》7日消息，这些中间商愤怒地说，他们此前的利润只有1~2%，即便翻5倍也绝对谈不上暴利。对此，消费者只能表示“你说的对”。
还有一些声音，试图从宏观角度理性评价小泉政策的得失。经济问题作家小仓健一承认小泉进次郎办事很得力，但这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做法，掩盖了日本农业环境封闭、国际竞争力低下的深层问题。记者浅川芳裕则非常不看好小泉强行干预的可持续性，甚至指出，这种做法可能违反了日本《主要粮食供需及价格稳定相关法律》的中立原则。
对于这类批评，日本消费者没什么可反驳的，但也兴趣不大。比起日本农业100年后将去往何方，他们可能更加关心下一顿能不能吃点好的。
小泉如此迅速收获民意，还有一个更加深层的原因，即解决大米问题，事实上是在挽回日本自民党在此前的政治资金丑闻中失去的口碑。
日本民众相信，只有不和垄断机构搞腐败的人才能做到这件事，而小泉进次郎正是这样的人。正如去年石破茂被选为日本首相，也是因为民众相信他不会和大派阀那样收取不当政治资金一个道理。
原本，在这个问题上，石破茂并没能很好地“自证”，这也是他出任日本首相8个月期间，呼声一直不温不火的原因。而大米问题给了他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他在党内找到了一个人，再次试图说服民众：日本自民党将坚决与腐败分子割席。
是真是假，且看今后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