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司平）7月23日，经过了日本政府近100天的积极交涉，其与白宫之间的关税问题通过贸易协定的方式告一段落。特朗普与日本政府代表团达成协议，将包括汽车在内的对日关税从之前的25%降低到了15%。
各界对15%有不同看法，但总体而言，认为这是不错的谈判结果。正当日本激烈地讨论着未来如何发展时，美国又一盆冷水浇下。24日中午，共同社转述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的发言，说虽然签订了新协议，但如果特朗普总统对日本的执行情况感到不满，将把关税重新调回25%。贝森特还表示将“每季度检查日本业绩”，但又没有提及具体标准。
日本舆论再次意识到，两国之间的关税问题不只是关税的问题。
15%的含金量
本次达成的15%关税，包括了两国在钢铝材料以外的绝大多数进出口品类。原本在15%以下的品类一律征收15%；原本15%以上的则无需追加。
15%是什么水平？这已经是目前美国所有的贸易逆差国家和地区里的最低水平。在此意义上，日美谈判不可谓不成功。但相应地，日本也承诺对美投资5500亿美元，用于半导体和医药等领域，“产生的收益9成归美国”。此外，本届政府之前，美国对日本的平均关税率是3.3%，如今依旧涨到了4倍有余。
谈判中，农产品还是被当成了筹码。不过日本处理得比较圆滑，提出在维持进口总量不变的情况下，只提升从美国的进口。就敏感的大米问题而言，日本的最低准入数量每年依旧是77万吨；但分给美国米的份额增加了75%。目前，日本农业利益相关方表示了“担忧”，但没有大规模的抵抗声音。
能源方面，双方就阿拉斯加州的液化天然气开发项目达成协议。外界看来，这符合两国利益。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称“日本同意购买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军备物资”，经多方查证，他说的是以前就达成的协议，并非本次为关税谈判缔结的新协议。日本代表赤泽亮正在多个记者会上反复强调，“本次谈判不涉及日本国防预算”，暗示日本不会在这方面妥协。
此外，财务大臣加藤胜信特别补充称，谈判不包含汇率相关内容，意味着日元不会因特朗普的指责而升值。
效果几何
从市场情况看，日本方面的舆论大体是乐观的。23日上午，日经股指暴涨超过1200点，24日今天依旧保持势头，盘中突破42000点，逼近去年日股创下的历史高位。
受益最明显的依旧是车企和相关零部件企业。对今天的日本车企而言，美国是最重要的市场，没有之一。2024年度，日本对美出口汽车137万辆，达到其汽车总出口数量的3成以上。收益方面，汽车及其周边商品也占到日本对美出口总额的1/3。高盛证券的分析指出，本轮关税下调后，对日本车企的影响将“减半”。
23日当天，丰田汽车市值增加5万亿日元，以14.3%的涨幅收盘。本田汽车涨至2025年初以来的最高位。斯巴鲁、马自达等在美销售份额较高的车企上涨更加明显。斯巴鲁的美国市场占其总市场的70%；据估算，如果先前的25%关税落地，企业将增加约3600亿日元负担，因而面临几乎0利润的风险。如今，这些企业至少可以避开遭受致命打击。
喘息过后，外界意识到日本的盈利空间依旧在降低。野村综合研究所估算显示，关税从25%降至15%，仅仅意味着日本的经济损失从5.1万亿日元减少至3.3万亿日元。
汽车分析师中西孝树提醒：关税一旦发动，就很难在下一届或之后的政府中降回去。曾经，美国对日本车的关税是2.5%；今后，15%将成为新常态。日本车企需要尽快布置当地的生产线，也要学习忍受更低的利润。
人为刀俎？
根据白宫新闻秘书莱维特，日本对美国的投资金额原本是4000亿美元，在“特朗普出色的谈判技巧下”，增加了1500亿美元。对此，《日本经济新闻》也有一段生动的描述：
“飞机买不买波音的？”一串连珠炮的发问后，特朗普确认道。“买，”赤泽大臣很快回答。特朗普当场挥笔将白板上的4000亿美元修改为5000亿美元，随后又追加了500亿美元，双方达成协议。
总之，5500亿美元的投资让日本民众略感莫名其妙，今天传来的贝森特财长的发言尤其令他们恼怒。虽然舆论并不认为特朗普政府真的会将关税再调回25%，但这毕竟是日本团队精心准备、八次谈判的成果，在对方那里，仿佛儿戏。
雅虎新闻平台中，一条获得2万赞的网友评论说：曾以为日本好歹是美国的盟国，如今看来，只是鱼肉。
对此，学者三木圣子提醒道，日本应当在争取关税协议的基础上，维护进出口市场的多元化，构建“不依赖美国的贸易秩序”。23日当天，关税消息刚落定，经济记者井上久男就表示，15%关税依旧是暴利。他还说，“美国若继续盘剥，日本应当与中国联手”。
“我们不急，是美国急”
与此相对，也有分析认为日本依旧掌握了主动权，或美国正在逐渐变得被动。
财经观察普遍认为，特朗普政府关税发动后，当地民生确实受到了冲击，低收入群体中，不满开始积累。近日，爱泼斯坦案余波发酵，特朗普又被指摘与这个臭名昭著的富豪罪犯有关，口碑大跌。特朗普政府急需一些功绩来安抚选民，这桩与日本之间“史上最大的交易”就是一个好机会。
无论如何，美国“在特朗普的指导下”从日本拿到了一笔巨额投资。将关税控制在一个相对合理的范围内，也可以减轻美国当地对高关税持怀疑态度的消费者的不满。
此外，华盛顿对日本政局可能有担忧，希望快点谈完。日本执政党在7月选举中表现不佳，外界认为日本政坛可能陷入动荡。如果日本首相换人，甚至政党更替，下一个谈判对象可能比石破内阁或自民党更加棘手。关税发动在即，美国沉没成本越来越高，特朗普“心理价位差不多到了”，愿意见好就收。
与日本谈判当天，美国还与东盟几个国家达成了协议，似乎意味着特朗普政府已经开始着手，将与各国的关税维系在一个相对正常的水准。或许是受到日本案例的鼓舞，7月23日，欧盟各国也以15%为标准，重启了对美关税谈判。长达半年的全球关税大战，可能在近日迎来一个小的结局。
